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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放战争中,有大批国民党将领被俘,对这些昔日敌人的改造也在功德林中进行。1991年的电影《决战之后》和2019年的电视剧《特赦1959》,就是以此为主题的。

而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功德林中接受改造的战犯们又有何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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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赦1959》剧中的黄维

正如剧中所表现的那样,最初得知战争爆发时,很多战犯其实是有看热闹心态的,个别反动的战犯还在幻想什么美军战胜,世界大变这种迷梦。

更多的战犯,作为曾经带兵的高级军官不免会想:解放军在短短三年时间内就把八百万国军打得落花流水,国军无论是武器还是人数都占优势,为什么就败了?

很多人不服气,想拉开架势重新打一场的思想也是广泛存在的,因此他们也很想看看,打败自己的这支军队跟当时世界上最现代化的美军交手又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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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国民党军高官中不乏曾与美军打过交道的,因此普遍不看好志愿军能够获胜。不过,普遍是如此,他们中的有些人想法却不一样,而且提出了有益的观点,并总结了意见。其中比较突出的是杜聿明的看法和杨伯涛等人编写的《美军战术之研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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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志愿军能够取胜

杜聿明将军想必绝大多数朋友都是了解的,不过很多人知道杜聿明是国军中少数能统御几十万大军的战区级高官,但却忽视了他另一个标签:当时国军中少有的现代型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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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黄维、宋希濂等人一样,杜聿明也是黄埔一期生,军校毕业后一直在中央军嫡系部队中任职。但仅这个身份,当时并不算十分特殊,关键是其在24团团长任上得到了徐庭瑶的赏识。

徐庭瑶对机械化部队极感兴趣,上世纪30年代自欧美考察归来后,撰有《机械化军备论》一书。当时的装甲部队、交通部队都是徐庭瑶立主之下建立的,而杜聿明则被他调到了南京陆军交辎学校担任学员队队长,负责培训指挥机械化部队作战的军官。

1937年,中央军唯一的战车营及战防炮营等部合编为了陆军装甲兵团,杜聿明任团长;这支部队后来接装了82辆苏制T26坦克,改编为了200师,杜为该师师长杨伯涛,这可是当时中国唯一的机械化师,同时也是当时世界上少有的几支师级规模的装甲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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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200师的装甲机械化部队脱离本师,归属新成立的第5军直辖,200师成为步兵师;另外以200师军官为骨干加新兵组成了新编22师,再加上划归的荣誉第1师。第5军成为了当时中国唯一一个编配齐全的作战军,杜聿明为首任军长。

这支部队后来参加了桂南会战中的昆仑关战役和第一次入缅远征作战。

第一次入缅远征作战的结果我们都知道,第5军参战的42000人损失过半,其中仅有三分之一的损失是日军造成的,其余则是撤退时的非战斗减员,就连杜聿明本人也差点殒命在野人山中。

战后第5军的新编22师成为了驻印军,而军部主力则只剩下了一个200师,留驻昆明,另外两个师是96师和45师。杜聿明本人升任第5集团军司令,其核心部队仍为第5军,但该部重装备几乎损失殆尽,已无机械化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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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请注意,昆明是美国援华军用物资的大本营,其中绝大多数武器是供给准备反攻滇西之远征军的,第5军虽然不在远征军序列(200师后来支援滇西战场),但近水楼台先得月,仍得到了不少美械。

由于美械需要培训,因此在昆明成立了军委会驻滇干部训练团,参训人员为美械部队团以下干部和一部分士官,分炮兵总队、工兵大队、通讯兵大队和步兵训练大队。

这个干部训练团实际负责的是教育长,而第一位担任此职的便是杜聿明。因此他跟美军教官打交道是非常多的,同时对于美械装备的研究和认识也是很丰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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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夸张地说,当时国军中既熟悉机械化部队作战,同时较为了解美械,还能指挥兵团级以上作战的,杜聿明恐怕是第一人。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功德林战犯中绝大多数是不看好志愿军能取胜的,有的甚至希望美军取胜。

杜聿明自己对志愿军能否与美军作战最初也是有疑虑的,但他希望志愿军能够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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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自己对机械化部队及美军的了解是比较多的,后来还写了一些材料,总结了美军的优缺点,及与美军作战应当注意的事项,上交到了战犯管理所,供上级参考。

等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杜聿明说:我对于抗美援朝中,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的豪情壮志,感到无比兴奋和敬佩。中国人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确实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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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战术之研究

朝鲜战争爆发时,递交美军相关材料的不止杜聿明一人,其中原国民党军18军军长杨伯涛主笔的《美军战术之研究》也是很有名的。

杨伯涛在常德会战后被任命为18军11师师长,该军是国军五大主力之一,而11师又是18军的主力,所谓“土木系”则来源于“十一”和“十八”这两个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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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初,随着滇缅公路的打通,大批美械开始源源不断输送进来,18军被确立为六个“三十四年甲种军”之一,其他五个军分别为第5军、第13军、第73军、第74军、第94军。

由于11师是18军的主力师,因此能得到更优先的美械供应。为了能很好熟悉美械装备的使用,18军军部开班美械训练班,由11师师长杨伯涛任班主任,学员则为该军连以上军官。

这个美械训练班的教官由美国人担任,主要教授战防炮、火焰喷射器、火箭筒、冲锋枪、步枪、轻重机枪及步话机的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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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涛由于是班主任的缘故,因此与美军打交道非常多,也曾亲自参加培训,而且据其本人所说,他对于美械的使用是非常感兴趣的。

1945年4月,雪峰山会战爆发,初步换装的18军11师参战。该师在山门镇附近的马头骨消灭了日军一个联队大部,杨伯涛回忆:日军拼刺之时,11师以美械近战武器冲锋枪,数步之内向日军迎头扫射,其纷纷中弹倒地。

初战得胜后,11师乘胜收复山门,使得日军右翼侧背阵地出现缺口。美军还派出了联络军官司乐中校随杨伯涛师部行动,负责协调空军支援,因此杨伯涛也较熟悉陆空协同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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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山会战后,11师继续接受美械并加强训练,一直到抗日战争胜利。

杨伯涛是一个技术流的高级军官,他对于各种兵器都比较感兴趣,当然也都会操作;抗战胜利后还陆续学会了驾驶日式卡车和美式吉普车。而且他先后就读于黄埔军校第7期、陆军大学第14期,毕业后除担任军队主官外,还多次担任参谋长一职,因此军事理论和文笔也非常扎实,抗战胜利后有感于中国军事理论的落后,还一度想到欧美考察,曾自称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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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既熟悉美械、美军,又有理论功底的高级军官,再加上杨伯涛本人民族大义的立场是非常坚定的,因此在解放军教导队期间由他主笔写成了《美军战术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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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材料除了杨伯涛之外,还有当时美军战术研究班的学员宋瑞珂(整编66师师长)、覃道善(第10军军长)、吴绍周(第85军军长)、林伟宏(94军副军长)等人的功劳,可谓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这本书的内容我们现在不得而知,知道的是其大约有6万多字,将美军武器装备的使用及通常的战术有所介绍,而且按照杨伯涛等人指挥美械部队的经验,必然也有自己的一些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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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的人民军队来说,这样的资料是很重要的。据说毛主席都亲自看过这份资料;教导大队的领导对研究班和杨伯涛给予了“你们对人民有功”的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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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林炒面

志愿军在朝鲜战场取得大胜后,对功德林战犯们的冲击是极大的。功德林战犯中都是军师级以上高级军官,在抗日战争中,绝大多数会战的失利他们都是亲历者,其中武器装备不行是一大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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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后期杨伯涛,美国援助的武器逐渐到位,全美械国军的战斗力立即得以提升,其中驻印军与日军同级作战单位对打都能打赢。

试想曾经跟日军作战屡战屡败,要不就是少有惨胜的国军,在换装美械之后就能有压倒日军的战斗力;那么真正的美军该有多么强大?

而对于打败了自己的人民军队,不少国民党战犯不服气:要么怪天气不给力、要么怪友军不支援、要么怪国防部瞎指挥、要么就怪后勤没供上,还有的则怪解放军总是人多打人少,不等国军展开就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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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战犯对美国的实力估计是很高的

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张三被李四给打了之后,看到王五又跟李四打起来之后,就想着王五能赢,替自己出一口气。抗美援朝刚开始时,一部分战犯就是这个心理,其实也是为自己的无能找个可以安心的理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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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云山一战,美军老牌的骑兵第1师第8团被打残,志愿军对美军首战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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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志愿军在长津湖重创了美军最精锐的陆战第1师并全歼了陆军第7师的31团级战斗队;在清川江,志愿军重创了美军第2师,并迫降了美军24师的1个建制连队,还顺手打残了土耳其旅。

第二次战役的大胜使得志愿军东西两线全速猛进,战线迅速推进到了三八线。接着,志愿军又跨过三八线,攻克了韩国首都汉城,战线进一步前推。

要知道,当时志愿军手中还没有什么苏援武器,苏联空军也还没参战,就凭借手中的万国造兵器,取得了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军队对外作战的最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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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制空权、没有制海权,地面上没有一辆坦克,甚至整个军的火力比不上美军的一个团,就能打出这样的战绩,堪称世界军事史上的奇迹。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打残了英军重装甲部队,并率先攻入汉城的是原国民党军60军改编而来的志愿军50军,这个国军中曾有“六十熊”的部队在志愿军手中愣是打成了“五十凶”。

功德林战犯们眼中最强大的美军都败了,捎带脚连英军、土耳其军队等十几个国家的军队也都给收拾了。这下服气了,真的服气了!连美军都打不过的军队,败在他们手上也真不算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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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多数战犯来说,这个心理转变过来之后;随之另外一种心理便产生了:既然已经是国战了,那么便不希望志愿军败了。

因为杨伯涛曾经主笔了《美军战术之研究》,是对抗美援朝做出过贡献的人,他后来曾得到过一件印有“抗美援朝”字样的汗衫。这件汗衫一直保存了几十年仍洁白如初,杨伯涛晚年每年都要穿,但每次只穿几天就收藏了起来。

而对于功德林中绝大多数战犯来说,受限于与美军接触的程度和自身的文笔及指挥水平,并不能做出类似的贡献,但也有他们出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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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前线的志愿军后勤保障是极为困难的,由于美军飞机的持续轰炸,战士们连生活做饭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我们也没有美军那种配置齐全的野战口粮,战士们饿肚子的情况很严重,冰天雪地中有冻土豆充饥就算不错了。

长期吃不上东西会严重影响战斗力,因此后来志愿军决定以炒面、炒米作为野战口粮,不用生火就能食用。一把炒面一把雪成为了当时志愿军战士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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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几十万大军来说,炒面的需求也是很大的,还要考虑到运输途中遭美军轰炸的损耗。当时志愿军每月至少需要炒面1482万斤(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人均每天不到1斤),东北只能解决1000万斤,其余的需要关内补充。

于是全国掀起了炒面运动,周总理都亲自参与,而功德林的战犯们也分得了炒面任务,从而参加了抗美援朝运动。

这些原国民党将军们虽然是被人民军队打败并被俘的,但此时他们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对于曾经在战场上统兵作战的军人而言,深知在战壕中吃不上饭是什么滋味。因此,功德林战犯们制作炒面的热情很高,非常认真,据说做出来的炒面口味也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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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心灵受到极大震撼的战犯们来说,能够战胜美军及其他十几个国家军队的人民军队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敌人,而是打心底里佩服的对手了。

而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出国抵御外敌,还能够打胜仗,对同为中国人的战犯们来说也是非常值得自豪的。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人家能做到,还有什么理由不佩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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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用杨伯涛在炒面/炒米任务完成后做的一首诗来做本文的结尾:

《为抗美援朝中国人民志愿军炒干粮》

调和鼎鼐倍辛忙,为最爱人爨糇粮。

只缘此身罪待改,心逐米粒到战场。

昼飏烽烟夜烛天,挥汗酣战灶台前。

千杓万铲浑意倦,大同江畔报敌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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