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有不少关于音乐创作者与作品的争议与讨论上热搜,而这些年,我也时常看到人们对不同歌手发出过这样的疑问:他为什么江郎才尽了?他为什么没有灵气了?他为什么失去特色了?他的歌为什么不火了?他为什么变了……等等。这里的“平庸”加了引号,不仅是指江郎才尽或者丧失灵气,有的是创作周期的规律,有的是成熟的必经之路,有的是时代氛围的必然,有的只是大众视野里的“平庸”。
我整合了这几年的一些观察,总结出了五种常见的类型:
(普遍现象,不特指个体,勿对号入座)
1、天才平静的幸福闭环
第一种是幸运又幸福的天才,往往第一张专辑就引发轰动,可谓横空出世,产生出剧烈的大众反响,但之后便陷入了自我重复、缺乏新意的阶段。俗话说幸福是艺术创作的坟墓,主要是因为艺术表达的剧烈冲动被消解。音乐创作能深入人心的音符震颤源于艺术家强烈的心湖震荡,而在获得世俗巨大成功之后,这种震荡被内心的圆满所镇静。其中,一是自身表达境遇的改变,他对生活与世界的所见所想都已不能真切地与普罗大众共呼吸,因而只能在年少情感的存放样本中不断反刍;二是他已没有强烈地渴望被“看见”的愿望,因为早已体验过创作的自我连通向了无数人的共鸣宇宙;三是不再有深切地改变自身境遇与物质环境的欲望,他已无所不有;四是年少混沌又茫然的痛苦,不再需要用艺术创作的形式进行宣泄与疗愈。于是便从热烈、冲动、激情、新鲜变得疲惫、套路、重复、庸常。
同时这类天才对自己的音乐有着强烈的自信与自负,几乎不会因为评论、舆论、口碑而产生自我怀疑,因此也没有在音乐的深度与广度上继续探索的进取之心。但是这种根植于普层审美以及欣赏门槛较低的创作取向,又能与源源不断的新生听众们不谋而合,可谓是双向奔赴另类乱爱,进入了一个幸运又有遗憾的幸福闭环。
2、敏感艺术家的避众之道
第二种也是音乐天才,但他并不像第一种天才有股幸运的“单纯”,他思考的东西更加深刻,看待事物也偏向悲观,在艺术家的属性之外还兼有思想者的特质。在他前期获得的轰动中,他敏锐地看见了群众狂热底下的巨大深渊,那里面有鲜花与掌声,也有石头与刺刀,他面对恶意比面对善意更敏感,这令他深感厌恶,也深深恐惧,于是不再留恋大众声明,之后专辑一张比一张脱离大众审美,在另类、高级、实验的道路上愈发让大众听不懂,只有一小部分资深听众喝彩。尽管从未停止过音乐创作,但多年后,却不再拥有歌唱时代的号召力,只成为一种曲高和寡的象牙塔之声。
这类创作者在艺术走向上绝不能称之为“平庸”,他的艺术创作愈发精湛深妙,但遗憾的是,他们在青年与壮年时期,就过早地避开了大众表达,导致他的中后期作品,因为缺少普众性反馈与时代号召力,便失去了面世后再生长的可能,他留在流行音乐历史或者流行文化史上的作品,依然是他的早期创作,这就如程耳所说的另类乱爱,“没有观众参与,一部电影是不完整的”,那么一首歌曲也一样。因为成就一首经典的音乐作品,仅靠艺术家个人力量是不够的,它还需要时代共鸣与集体力量的共同塑造,它需要被抛进社会回声的放大器中被时代情绪与民众共情的反馈给喂养,那里面包含着千万种真实的生活体验与情感投射,从而赋予原本创作动机所没有的象征意义与文化内涵。如果缺少了这一环,一首艺术歌曲如同飘散在高空却没有普世依附点的艺术之灵,它可能是艺术的成熟体,但却是经典的半成品,或如寻梦环游记中那种需要被人铭记才会灵魂不灭的设定,如果没有普世性的参与,便会随着时间而消散。
3、另类才子的应激防护
第三种创作者相对于音乐上的才华,更突出的是人格上的特立独行、反骨与叛逆,他们有人格魅力,会带来一种毁誉参半,爱者极爱恨者极恨的生命力,在前期与鼎盛时期,他们毫不遮掩自己的自身生命力,任其通向各个维度的四面八方,好的坏的、优点缺点、精粹糟粕都应有尽有地生长。这种旺盛的生命力,一部分通向了号召力、鲜明辨识、荣耀与过誉,一部分通向了反对声、污名、仇恨与过贬,人与音乐的评价都属于两极,而这一切,又在传播的对立中成为他知名度的一部分,因而往往兼具流量特质。
当这类创作者若是处于一个包容开放的时代,处在对另类与犯错的包容性比较高、民间舆论能量流通比较通畅的环境中时,会极易被看见并引发大规模关注讨论,并能赋予他强烈的自信,激发他的音乐表达欲与反叛欲,催化产生出巨大且另辟蹊径的创作能量。但若是处在一个保守又苛刻的环境中,他的一言一行都容易引发争议,积攒到一定程度时,会引发轰轰烈烈的批斗,甚至民众舆论力量能够引来更大的压制力量,这使他开始产生危机与恐惧,引发强烈的内心动荡,进而抑郁消沉并生出深刻的自我怀疑。经历过这一遭,人的本能会开始胆怯并本能地削弱自己表达的力量,不再那么迎风直上、意气风发,从毫不遮掩变得有所遮掩,言行与创作都要先经过自我内心条件反射式的一番审查,于是从进击、锐利、自我的表达,开始进入安全、警惕、平和的表达,生命力与独树一帜的个性便在这个过程中遭受重创,这种会变化也会明显体现在音乐表达中。这一类创作者的能量与环境息息相关,环境的走向决定了他的走向。
4、民间灵晕的自我修正
第四种是这个时代最为常见的一种类型,尤其是短视频与网络自媒体的兴起,在无数粗制滥造与低门槛创作的泛滥海洋中,会有那么一两首歪打正着的生命力野蛮而生动的“佳作”。我借用“灵晕”这个词来描述,那就是在工业体系之外的,极富个性化与本真色彩的无法复制的产物。在民间艺术家、网络歌手、神曲创作者、草根艺术家、底层创作者之间,最容易冒出这种能量。因为艺术的本质是打破与实验,而这种无知无畏、不懂规则、未受沾染、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创作,在某种误打误撞或是野蛮生长里,恰好跨过了种种积累与技术素养,直接抵达了这种“打破”,并引发大众狂欢。
这种有“灵晕”的作品,非常容易霸占群众市场,具有神曲特质并带来病毒传播,但同时,也会带来专家与资深听众的强烈批判,因为它在富有强烈个性的同时又有行业标准上的残缺。绝大多数的这类创作者,昙花一现后消失了,偶尔有一些才华突出的创作者,在进入音乐行业后开始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为自己的“业余”感到自卑且胆怯,相对于底层大流量,他更渴望获得业内人士与专家认可,于是主动学习规则,根据工业标准修剪自己,也逐渐磨平棱角,让自己变得更符合行业规范,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修剪掉了自己突兀又冒尖的枝桠,往往会从漏洞百出的生动变成追求标准的死板,这个阶段非常容易被昔日歌迷评价“灵气不在了”。
但其实这也是这类创作者的必经之路,只是在向往高级与艺术性、抛弃野蛮生长以获得精英受众与行业评论认可时,那股天然的生命力消失了。天赋突出与悟性很强者,最终还是能整合商业规格与原有的生命力,让两者平衡,但这个时候,作品已难有往日那种轰轰烈烈的号召力与争议性,无论是骂声还是捧声也都归于平淡。
5、小众叛离者的大众下沉
第五种创作者本身也是艺术家属性,但在某个时期内遭到了流量或爆红的冲击,这一类在摇滚圈与独立圈尤其常见,早期蛰伏,潜心创作的作品并未受到主流关注,风格独立,未走进大众视野,突然有一天某首歌因为某种机缘而“出圈”爆红,猛然享受到了流量所带来的快感与眩晕。他们往往经历过早年匮乏的物质生活以及不被关注的寂寞,那么缺乏清醒定力者,流量的冲击如同创作者的穷人乍富,既会对流量诚惶诚恐,又唯恐流量如昙花一现。对于这类创作者来说,出圈的那首歌往往是他们最通俗的作品,当时创作这首歌多半出于无意识,而当它爆红后,那么便会在这首歌上紧急寻找流量密码,一头扎进了大众通俗的创作中,从严肃创作者变成了通俗创作者,以维持声名与生活。在这种转变里,他们常常会被称为某个圈子的背叛者。
其实大众与小众并无高下之分,但这种情况危险的是,一个突然遭受流量冲击的人是极难分辨,自己内心所获得的成就感与满足感,究竟是接近了创作理想所带来的艺术性满足,还是因为获得了巨大群众共鸣后的自恋性满足。人是一种需要在他人的反馈与共鸣中得到自我确认的动物,如果没有强大的清醒,会把曾经的自己认为是平庸但获得广泛共鸣的作品,生出它是优秀标准的错觉,而自己面对这种自恋却浑然不知。广泛的共鸣对创作者来说有种一呼百应的吸引力,引诱着他从个性表达一步步走向听众认同最大公约数的表达,从而不断削弱了棱角与锐利,如果偶然一次在内心高底线之下的创作获得了广泛共鸣,那么这种经验会降低内心创作的底线并视其为常态水准,导致在不知不觉里,那股天然地对艺术价值的感知在不断被降低与破坏,人在本质平庸的创作中呈下降趋势走下去,进而一步步地丧失才华。
才华如此脆弱且易逝,极易受到太多因素的影响,所以在音乐创作中,我为何经常强调人格的力量。就像上次所说,我佩服那些获得巨大成功却在艺术追求上永不满足的人,佩服被流量冲击而宠辱不惊不动摇艺术感知的人,佩服卷入公众审视但不失独立勇气与个性真我的人,佩服回响稀落而坚持纯粹创作的人,也佩服因爆红遭受争议依然坚持自我不躲避真实表达的人,他们是时代喧哗中岿然不动的创作者。才华能让人脱颖而出,但人格才让人持久续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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