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语文工作坊 研究员
春夜奇遇
汤素兰（《人民文学》202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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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开篇交代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请读者划重点：其一是有关房子的介绍，醉翁之意不在酒，最要紧的是西厢房里间，常关着，必有蹊跷，必有文章可做；其二，按照俄国戏剧家契诃夫的猎枪理论，如果第一幕有猎枪挂在墙上奇遇小说，后面猎枪必开火。这里的“猎枪”指的是次级人物。《春夜奇遇》开头的“猎枪”有什么呢？人有“表叔”，物有“林氏诊所”的铜牌，下文会有什么关联的情节出现呢？大家千万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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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这算是小林小时候的一次奇遇吧。这里，又“埋伏”了不少东西：无影灯、手术台，还有，撞了小林的，是鹿是狗，还是非鹿非狗？读“奇遇”类型的小说奇遇小说，读者得特别仔细才行，如同侦破、探案一般，要捕捉蛛丝马迹，不敢遗漏一丝一毫的细节。碰上高明的作者，前期他只管堆叠这样的那样的方方面面的疑神疑鬼的东西，先占据我们的思维，膨胀我们的大脑，让我们在真相来临之前先抓耳挠腮，先胡猜乱想，先吵闹不休，先焦头烂额；愈是如此，嫌不过瘾的读者还愈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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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⑦前疑未解，后疑又至。“并没有人来”，那还装什么门铃？绳子“一直拖到地上”究竟为了什么？又是谁，每年“来给父亲挂山”？读者也一定注意到了吧，这小林还真是个有心人，哪里是医生，分明是侦探嘛。换作他人，怎么会注意到绳子高低这样的小细节。把这诸多疑问连起来，我们有没有点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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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⑨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其实，哪有那么多“巧”？“巧”是全能视角——作者的设计，他写着写着，掐指一算，铺垫得差不多了，解开小林医生谜团的时辰到了。然而，他自己又不能跳出来公布谜底，于是就“安排”了这么一场说来就来的大雨，把小林医生留在山中，留在老屋，然后，就有了这么一个“春夜奇遇”的故事。
★诸位，读书有个“跪着读”和“坐着读”的区分。我们这样读，就是“坐着读”，把书读活了，参与了小说的创作，是活人读活书，不是“死读书”“读死书”，这是读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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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⑭一夜忙碌，一夜奇遇，解开了小林医生所有的谜团：为什么后院装门铃，为什么拉绳低得拖在地上，为什么会有手术台、无影灯，为什么西屋里会有受伤的“长得像小鹿一样的动物”，为什么父亲的坟头会有神秘的花环……
只是，小林医生明白了，读者糊涂了：小林医生救治受伤的小穿山甲，真的吗？更奇异的是，穿山甲妈妈会讲话，小林还能听得懂？这些是真实的呢，还是梦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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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涉及小说创作高下深浅的问题。小说的谜，不一定一个一个都要揭晓，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只有一种答案，也不是每一个引信都得引爆成功；小说可以留个大白给读者，容许有若干种可能，也可以出现哑弹。譬如《红楼梦》，宝玉“衔玉而生”多神奇，宝黛“木石前盟”多浪漫，跛足道人、癞头和尚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这些都是神来之笔，让一部《红楼梦》顾盼神飞、摇曳生姿，人们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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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春夜奇遇》，是不是就如宝玉在可卿卧室梦游太虚幻境一般呢？你说穿山甲说话了，小林医生竟然还听得懂，也许，这都是小林医生在老屋的一个梦呢。你说是梦，第二天一大早后门口，两只穿山甲带来野山菌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作者处理得似是而非、若即若离、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才有戏，这才出彩，这才有嚼头。但是，有一点，板上钉钉，任谁也不可更改：老林也好，小林也罢，一并美好。所以，对于《春夜奇遇》，我们但愿其真，毋疑其虚。
嘿嘿，禁不住我还有怪念头忽闪，对老林、小林这对父子，我要是穿山甲，我也会捡最好的山珍给他们；我要是小松鼠，我也会天天去擦拭“林氏诊所”的铜牌……若是换我操觚，就恐怕比原作者要泼辣、顽皮、放肆得多，我要让老林起死回生，长命无绝期！
诸位，我做得不过分吧？
科学证实，人类确实存在第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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