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笑之一
给“摸摸唱”小姐姐的一封情书
无论在看守所还是监狱,也是有鄙视链,鄙视的降维模式,多种多样,从犯罪类型而言,诈骗的瞧不起卖麻古的,卖麻古瞧不起强奸的,强奸又看不上小偷小摸几进宫的;从犯罪金额而言,同是弄钱,非法集资能搞到几个亿的瞧不起装孙子玩电诈的;从家庭环境而言,家里保证每月能准时上账的瞧不起“三无”的,就是无人上账无人探视无家人可联络的;从劳动生产角度,能完成每天工作任务的,睢不起因完不成任务而晚上蹲着抄规范“学习”的。
但不管从上述哪条链子看,阿振都处于各平行生态链的最底层。
阿振今年三十,从十四岁起,不是在进来的路上就是已经进来了,这么说吧,他对这所监狱里的情况比新分配来的干部还要熟。
阿振的长相很好描述,两个字就能度身定做,猥琐。他是一个惯偷,可每次多则几千少则几百,基本没过万,这就有点拿不出手了;他是个三无,每当别人购物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手笨脚慢,铁定完不成劳动任务,每天收工后,念晚上学习“名单时,一个名额是专供他的。
这样的主,不被人瞧不起才怪呢。号子里几个烂人,跟别人有了矛盾只敢嚷嚷,对他就有胆能动手。
虽然长得像个癞皮猴子,但阿振的智商不低,加上久病成医,对号子里的种种游戏规则摸得门清,什么难事,他都琢磨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硬桥,就拿被人欺负来说,有人锤他,他第一时间就找到摄像头对准的位置,让对方投鼠忌器,如果吃了亏,立刻就去报告干部,久而久之,锤他的人发现欺负他的成本不低,因为如果干部发现了,轻则扣分影响减刑,重则送去严管队穿束身衣,慢慢地,他挨打的次数越来越少。
再如,应对三无的问题,他通过帮人补衣服换一堆信纸信封邮票,然后挨个给自己但凡能想起来的亲戚朋友写信集资,他写的字个个有核桃大,想看不到都不行,有时半夜起身小便,连我这个近视眼都能看到他扔在马桶里的草稿摸摸唱,几乎天天在写,而且模板统一。就这么你三百我五百的摸摸唱,他的账号竟然也有了千把块钱。
他更精明处在于,别人购物多是零食,他的每月两百额度除了买洗衣粉肥皂手纸,其他全是烟,他的脑回路认为,每到下半月,大家烟都抽得差不多了,他手上的红金龙就成了硬通货,四块五可以换回五六块的食物,也别说,同样两百,他的真实购买力也确实达到两百五的水平。
尽管阿振智商不低,但仍然改变不了被人鄙视的境遇,他自己也知道,除了把脸皮磨得更厚他也没有别的招。
但有一天,他突然做了一件让大家摸不着头脑的事。
牢里每的有两次报考自学考试的机会,每次报名都相对踊跃,倒不是这里面学习蔚然成风,而是因为坐牢最怕的就是无聊和空虚,所以这里面最受欢迎的东西,除了烟就是书和杂志,关于在里面如果搞到书报杂志以及哪些书报杂志最受欢迎,以后我可以专门写一篇,今天就不扯那么远了。只有在报名自考时,才能拿到买两本书的配额。所以,许多报名的人不为自考,而是借这机会买书。
谁也没想到的是,连写自己名字都酝酿半天的阿振也报了自考,并买了一本书,这两项加起来小一百,对于有今没明四处化缘账户不到一千元的阿振而言,这种操作,委实有些让人烧脑了。
几个月后,书到了,阿振神神秘秘地收了起来,直到有一天到了学习日,大家各自坐在床边,或看书或聊天或写家信时,他才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
“老王,我写了封信,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我接过他那写满歪七扭八的核桃的纸看了一下,肢体语言顿时从斜靠变成了溜直。
因为这是一封情书,头一句就是,“我想咱俩应该在一起,否则就是伤天害理。我是一个坏小子,我有一千种毛病,我只有一个优点,就是爱你。”
“我靠,这是你写的吗?”
阿振第一次脸红耳赤,吭哧半天,从床下掏出他那本宝贝书。果然,是王小波和李银河的情书集《爱你就像爱生命》。
我奇怪了,“你花几十块钱买这书干什么?”
“这是你推荐的?”
我愣了一会,我没病吧,怎么可能像一个阿振这样的人去推荐王小波的书。
“那天教育科把可购书籍清单发下来时,老周问你这本书是写啥的,你说这是一个作家和他妻子的情书集。”
“你想给人写情书?”
他又点点头,“那你给谁写呀,你有女朋友?”
“没有,也算有吧,一个摸摸唱认识的女的,她有次没收我的钱,她肯定是喜欢我了,所以我怕她忘了我。”
阿振话刚说完,在一旁听我俩说话的老周就一阵狂笑,如果议论别人或许还得背后,但议论阿振,他就直接面对面了,“摸摸唱”认识的,是不是你是人家的老客,人家给你一次免费优惠吧,你个管子还当成人家爱你了。”
阿振难得地没有刚老周,显然,他也没什么自信,只是喃喃自语道,“谁知道呢,我这辈子,就这一次没有花钱。”
于是,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这一刻,大家都很高兴,毕竟,有个人比自己更惨了。
(注:所谓“摸摸唱”就是某省对色情小卡拉OK里陪唱女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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