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俞宏理
黄钟大吕,形容庄严、正大、高妙、和谐。这句成语出自《周礼·春官·大司乐》:“乃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黄钟”是我国古代音韵十二律中六种阳律的第一律,“大吕”是六种阴律的第四律。黄钟为阳声之首,大吕为之合。宋·陆九渊《语录下》称:“先生之文如黄钟大吕,发达九地,黄启洙泗邹鲁之秘,其可不传耶?”我觉得朱松发先生的山水画黄钟大吕,亦如黄钟大吕,阳刚、大气,真力弥漫。那粗大的笔触,凝重的墨韵交织在一起,激情澎湃,如打击乐一样振聋发聩,观之令人荡气回肠,血脉贲张。他不仅是当代徽派绘画的代表性画家之一,而且在当代中国山水画坛上也是个性鲜明、独树一帜的杰出画家。
朱松发先生晚年的山水以焦墨画名世,因面貌独特,被称为“朱家样”。“朱家样”以单一的黑白焦墨画为显著特征。实际上朱松发先生擅长于焦墨,但并不限于焦墨。他还擅长于重墨、浓墨、破墨、泼墨,他深谙黄宾虹“五笔七墨”的精髓,将当代大写意山水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朱家样”的形成非一朝一夕之功,也并非是在某种观念的影响下短时间内仓促打造出来的范式。“朱家样”是朱松发先生数十年艺术生涯的累积,是一次又一次经历艰难的艺术蜕变后自然形成的艺术风貌。
囚歌(叶挺军长在狱中)178cmx90cm 1977年作并于同年入选了文革后的第一次全国美展“建军五十周年美术作品展”, 展览后即为中国军事博物馆收藏。1987年《囚歌—叶挺军长在狱中》(复制)为安徽省博物馆收藏。作品为上海教育出版社等出版并编入5年制,6年制,9年制等义务教育教材挂图。
朱松发先生早年是画人物画的画家,他的人物画功底非常深厚。我与朱松发先生结缘是在45年前。1977年春夏之交时,安徽省美协鲍加先生为了安徽出人才、出作品,点名从各地抽调了六、七位画中国画的作者,各自带着草图,在合肥长江路上的招待所住了一个多月集中创作。我有幸获邀参加了这期创作班,并得以认识了王涛、朱松发等名家。王涛先生那幅描绘周恩来在长征路上的名画《最后一把炒面》,就诞生在这期创作班里。我当时画的是描绘皖南事变后陈毅代军长形象的《南国烽烟正十年》。朱松发先生画的是《囚歌-叶挺军长在狱中》。这几幅画都被辑录在1979年5月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安徽国画选》中。朱松发先生还有一幅描绘毛主席形象的《喜看稻菽千重浪》也辑录在这本文革后正式出版的第一本选集中。从《囚歌-叶挺军长在狱中》这幅作品中,可以看出朱松发先生有着很强的人物画造形能力黄钟大吕,此时笔墨技巧已十分纯熟,尤其是以中锋运笔的遒劲线条有扛鼎之力。这虽然是一幅主题性创作的作品,但在笔墨风格上仍然不受束缚地显露出作者主观豪放的艺术个性。这一年,朱松发先生35岁。在这幅作品里,他内心深处追求宏阔、博大的美学情愫已初现端倪。
喜看稻谷千重浪 1978年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朱松发先生逐渐从人物画家转型。其间,他画了大量梅花题材的作品。他赞赏梅花的冰雪精神,将“水月精神玉雪胎,乾坤清气化生来”的寒梅引为知己。他笔下的寒梅,老干虬枝,盘根错节,古意盎然。而且在这一时期,他大篇幅地将书法引入绘画。比如从《乾坤清气得来难》这幅画作的局部图中可以看出,他将密密麻麻的草书,以“乱石铺街”的排列,组合成不同形状的几何块面。这些块面在梅干粗重的墨色对比下,形成灰色的层次,分割着画面的空白,营造出丰富的视觉效果。与传统的梅花图相比,他的作品显然具有了现代感与前卫意识。
乾坤清气得来难 144cm x 366cm(局部) 1999年
夜深闻雪落 138cm x 68cm 2019年
朱松发先生转型为山水画家之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他的山水是以浓墨大写意的方式呈现的。比如这幅2005年创作的《白龙桥》,刊登在《徽墨百家》大型画册中。这本画集中辑录的都是画家的自选作品,可见朱松发先生是将这幅作品视为本人这一时期代表作的。白龙桥是黄山的一处实景,横跨在桃花溪与白云溪合流之处,白龙桥的下方就是白龙潭。渐江、石涛、梅清、戴本孝等前贤都画过白龙潭。
朱松发的这幅作品不因袭前人,他以几乎接近极限的满构图处理画面。画面物象呈现抽象化的主观意识,画中景物是巉岩、是青松、是古柯、是香草、是苔藓——这一切都留给读者去想象。抽象艺术的开山之祖康定斯基认为,艺术的本质是表现内在的感觉,形象已经不再重要,而是消解为一种自由洒脱的感性线条,色彩和具象都获得了最大程度的自由度和挥洒的空间。朱松发这幅作品,凝重却不板滞,墨色灵动,神采飞扬,富于交响乐一般的律动。他的抽象表现意识,并不是来自西方,而是植根于中国画传统的创新精神。石涛曾在画跋中写道:“以我襟含气度不在山川林木之内,其精神驾驭于山川林木之外。随笔一落,随意一发,自成天蒙。处处通情、处处醒透、处处脱尘而生活,自脱于天地牢笼之手,归于自然矣。”朱松发这件作品也体现了这种精神与气度。
白龙桥 2005年
朱松发先生作于2004年的《秋光适意白云怡情》,与《白龙桥》是同一类型的作品,属于恣意挥洒的大写意山水。这两件作品,除了笔墨的粗放,他还用足了水分。他交替使用泼墨和破墨的技法,以浓破淡,或以淡破浓,用大量地水,去冲撞浓重的墨线,山岩上冲出放射形虚线,仿佛徽菜毛豆腐上长出的长毛,以充分地营造出洇晕的效果,追求“元气淋漓幛犹湿”的艺术境界。
秋光适宜 白云怡情 68cm x 136cm 2004年 国家画院年度提名展
当人们以为朱松发先生会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地完全“挤掉”了画上的水份,而纯以焦墨的方式来作画,实现了他的又一次转型。这样的转型需要壮士断腕般的勇气与胆识。2005年,他创作了焦墨画《与谁同乐 白石 青松 我》,此后则义无反顾地连续画了许多巨幛式的焦墨写意山水,形成了个性鲜明的“朱家样”。
与谁同乐 白石 青松 我 178cm x 96cm 2005年作并获文化部全国画院优秀作品展最佳作品奖
我认为,朱松发先生晚年完成这样的转型,倚仗的不是外力,而是内力。在朱松发先生的简历中,他很看重自己出生在黄山紫云村的石匠家庭。这不是“包装”,不是“炒作”,而是一种价值的认同,更是一种精神的归属。紫云村在黄山紫云峰下,虽以村名,却不以务农为业。已故作家戴耕玖先生,祖籍安庆,生于紫云村,干过挑夫石匠,他的散文集《黄海拾贝》中有一篇《紫云村》,描述紫云村约有五十户人家,是将原先散居在温泉一带茅棚里的石工、挑夫等集中迁移聚居的,住在四排长长的,远远望去像火车厢似的,杉木板钉就的木屋中。紫云村的男人大多是石工、挑夫,妇女则组成园林服务队。正是这些了不起的石工,他们将山道修到了云端,将字刻上了峭壁,他们在黄海莽浪中历尽艰辛,生生不息。朱松发的父亲是这些石工中的一员,并在1939年与其他几位石工一起,在青鸾峰的崖壁上完成了黄山最大的摩崖石刻“立马空东海,登高望太平”。石工身上的坚毅、粗犷、豪放像种子一样埋藏在朱松发先生的心底,流淌在血液中,经历了数十年的累积,终于在他的晚年爆发出来,并付诸笔墨,创造出惊世骇俗的焦墨山水。
斗上街 69cm x 46cm 2018年
朱松发先生待人友善、真诚,有君子之风。在安徽美术界,他人缘很好,口碑甚佳。他一生低调做人,高调从艺,视绘画为生命。他对徽派山水的革新和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也必然会留传在丹青史册上。
2022年2月15日 于渐水东岸
山气厚培千岁物 165cm x 115cm 2019年
云来山更佳 200cm x 98cm 2019年
作者简介
俞宏理
原黄山市书画院院长 黄山市美术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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